中國共產(chǎn)黨優(yōu)秀黨員、中國工程院院士、我國著名蔬菜學家方智遠先生離開我們已有一年。作為相識于20世紀80年代的忘年交、奮斗于農(nóng)業(yè)科研的老戰(zhàn)友、共事于同一支部的新同志、傾心于學術思想的仰慕者，我對先生的離世仍未釋懷。每當走過試驗田、路過實驗室辦公室、翻看相冊、讀到文章，總能聽到先生溫婉的音容，總能看到先生鏗鏘的笑貌。斯人逝去，只有無盡的感恩與虔誠的傳承，表達對先生的追思和緬懷。

       方智遠先生從事蔬菜遺傳育種研究近六十年，是我國蔬菜育種開拓者、蔬菜科學領軍人物、現(xiàn)代蔬菜產(chǎn)業(yè)戰(zhàn)略科學家。育成了我國第一個甘藍雜交種，先后培育出五代優(yōu)質豐產(chǎn)、抗病抗逆、早中晚熟配套的優(yōu)良甘藍系列品種。先生六十載如一日，注重將個人品德、學術素養(yǎng)、高尚人格在科研活動中薪火相傳，是沖鋒陷陣的領路人，更是默默奉獻的鋪路石，為國家培養(yǎng)了大批優(yōu)秀農(nóng)業(yè)科學家。先生的累累碩果已成為蔬菜學界的光輝豐碑，先生的科學精神為后輩矗立起了立德樹人的思想燈塔。就像圓白菜惠及千家萬戶老百姓一樣，方智遠先生的學術思想、科學精神將澤被一代代農(nóng)科學子。

       洋白菜變成了圓白菜。先生從事雜交甘藍研究半個多世紀，一輩子只研究甘藍這一個作物，正是這樣干一行鉆一行的鉆研精神，讓“洋白菜”變成了“圓白菜”，讓洋甘藍變成了中國造，擺脫了以前甘藍種子嚴重依賴進口的被動局面，為14億中國人解決了甘藍種子對外依賴及周年供應的問題。2019年11月14日，我隨方院士團隊學習觀摩。早晨七點就來到位于院內的資源暫存大棚，已年逾80的先生對著排列整齊的品種逐個查看，逐個給大家講解，逐項研究接下來的安排。之后又來到順義品種培育基地，當時露地氣溫已降到零下10℃，方院士和同志們冒著嚴寒記錄試驗材料的耐寒性表現(xiàn)，分析品種試驗的進展。站在菜地里，手拿甘藍種株，介紹功勛品種，講解性狀變化，點評研究進展。當時我就明白，正是這種不怕苦、不怕累的專業(yè)精神才能連續(xù)四次獲得國家獎，將30多個甘藍品種推廣到全國各地，“中甘”系列甘藍品種的播種面積占比達到60%以上，為我們國家民族種業(yè)的發(fā)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。

       圓白菜的心是甜的。2019年5月12日，我隨方先生來到河南濟源的甘藍制種基地。這是團隊的重要科研基地、中試基地和轉化基地。幾乎一個整天，先生與當?shù)丶夹g人員、農(nóng)民、鄉(xiāng)村干部在田間地頭現(xiàn)場交流，查看栽培管理、種子采收、質量控制的過程。地方同志說，方院士每年到關鍵時刻就來，每次都是第一時間下到菜地，走村串戶，看看生產(chǎn)進展，問問收入狀況，聽聽老百姓的想法。夸贊先生沒有架子，能和鄉(xiāng)親們聊在一起，總是耐心地給大家解答疑難技術問題。在先生團隊的努力下，基地種植戶紛紛脫貧致富，畝制種收入平均6000元以上，真正用科技幫助了老百姓。這幾年院里大抓成果轉化，團隊支部專題研究成果轉化，有同志提出適當提高品種價格時，先生嚴肅地表明，提高轉化率采取的措施多種多樣，就是不能提價，我們不能對不起農(nóng)民。先生幾乎每天都在班上，數(shù)十年如一日奔波在田間地頭，科研足跡遍及主產(chǎn)區(qū)的山山水水，解惑聲音遍及村莊學校、田間課堂。有一次，與先生一起在院內試驗地，先生親手切開圓白菜，教我們生吃方法，特意提示大家嘗嘗菜心的味道，他說“圓白菜的心是甜的”。其實，看看先生與老百姓的關系，我們就知道先生服務百姓心里很甜。

       支部活動總是第一個到場。我到農(nóng)科院任職就把黨組織關系落到先生團隊。這種安排雖然是組織意圖，也有我自己的私心使然。加入方院士這個支部就是想與先生這樣的優(yōu)秀黨員接觸交流，親身感受先生為國奉獻的赤膽忠誠、近距離學習先生為民服務的使命擔當。先生從不缺席支部活動，總是第一個到場。不論是支部大會還是學習會議，先生從來不讓把座位居中，總是坐在邊上，與同志們挨在一起。帶頭學習、帶頭發(fā)言、帶頭批評與自我批評，帶頭踐行民主集中制。記得2022年11月3日，支部學習黨的二十大精神，大家交流學習體會，先生發(fā)言時一字不漏地把中國式現(xiàn)代化的五大特征敘述出來，同志們不禁感嘆八十多歲老人的記憶力，更加佩服老共產(chǎn)黨員的黨性。2021年1月21日，這天是臘月二十七，先生給支部黨員、干部、學生講黨課。先生以自己的親身經(jīng)歷，闡釋實事求是是做人做事的基本規(guī)矩，介紹艱苦奮斗是創(chuàng)業(yè)發(fā)展的精神力量，講解謙虛謹慎是科技工作者的處事要訣，梳理服務人民是合格黨員的政治品格。課件是先生親自撰寫的，PPT圖文并茂，內容全是自己的實踐經(jīng)驗和工作收獲。

       辦公室的記事小黑板。方先生說過：“人誤田一時，田誤人一年。咱們做育種的，要多把時間放在田里，時刻把百姓裝在心里。”我90年代就去過先生辦公室，這些年，先生職務變了多次，榮譽得了許多，辦公室卻依舊老樣子。一個個干燥器、一排排種子柜占據(jù)半間屋子，里面放滿種子樣品。簡單的辦公桌椅，有點年頭的一組沙發(fā)，用了十幾年都舍不得換的照相機，還有一頂用了多年的草帽。最不起眼的是一進他辦公室右邊墻上掛著的一塊小黑板，上面永遠都是密密麻麻的任務、井井有條的日程，圈圈點點的提示。日程安排以天計，精確到小時，幾乎每天的行程都是滿滿的，甚至大年初一，重點任務突出標注，各種提示一目了然。這些，記錄著先生一絲不茍的學術態(tài)度，記錄著先生魂牽夢繞的科學追求，記錄著先生放心不下的關愛呵護，也記錄著先生的未來。

       先生在入黨志愿書里說過，“一個人要更好地為祖國為人民服務，除了在業(yè)務上要精益求精之外，政治思想上一定要有一個堅定正確的方向和信仰。”懷念方智遠先生，就要在心中播下好種子，潛心鉆研待花開。

張合成

2024年1月20日